没想到万石园里还有如此一片深致所在,热带林雾、紫云得路、高读琴洞、樵溪桥等都在这片密林中,曲桥幽径往里走,如入仙境,感觉施工的人员,都象是世外的仙人,闹中也浮着隔世的静,越走越怀疑是在自己居住过数年的万石园中,甚至忘了自己是从哪里进来的。往回头想才隐约记起是从天界寺后一条山坡下来,进了这笼幽涵翠之地;待出来,看到仙人掌区,才想起,这“钟灵聚焉,四山环迴,雄石屹立”的好地方,就是九九年台风后我们一队人马曾经从其外的路经过的地方,可惜这片风景,擦肩而过,竟误了五年多。
他日若有好友来,一定先带他们走这一处偏僻,听鸟儿啁啾,看溪水静流,而后才往玫瑰、碑林、PALM、百花厅等热闹方向。其实自己一个人,午后,一杯茶、一本书,茂林古墓、涧边石上,又何妨。
回家来查其间看到的“钦赐御葬”碑及其后乱枝杂树里荒凉的墓地的出处,才发现这竟是一代名将许廷桂的安身之地!乾隆五十二年,许廷桂参与征剿台湾林爽文起义军有功,授金门守备,后任海坛镇游击。嘉庆五年,转任广东香山都司,此后几年间,擒洋匪、缉土盗、烧洋船、捕山贼,不幸于嘉庆十四年,被广东巨盗张保仔擒获,被肢解而死。厦门人将这位名将的遗骸迎回了故土,而牌匾下历经岁月、苔藓覆盖、字迹模糊至不能辩认的对联“鞠躬尽瘁,臣子之芳踪;赐恤报勤,国家之盛典”则为嘉庆帝御赐。
许墓所在的这座山,远一点往上看,其实是一块巨大的石头,这块大石头长在狮山腰凹处汇水区东侧,背靠钟灵毓秀之狮山,面临弯曲迂回的溪涧,又有浓林密树笼住灵气,不失为一片风水宝地。其实许墓周遭还有数座古墓,从其规模而见,都是旺族阴宅,也是一个佐证。
在查这个御赐墓地的资料时,还查到一件我原来不知道的事:
万石湖东侧竹径中有一处景点,名为“锁云”,以前我只知道这块石头是“郑成功杀郑联处”,那一年在这里给几个师兄导游,还曾叹“一将功成万骨枯”,有时候傍晚走过这儿,总想象当年那一“咔嚓”及血溅剑石的阴森可怖,却不料这杀郑联一事,并不是我原来想象的,郑成功把郑联押到这里,一阵演说,就“咔嚓”一声切下人头的。
郑联是郑成功的宗兄弟,明末清初,在厦门拥兵自重,总部便设于狮山脚下,霸占了整个万石山,对厦门百姓横征暴敛,无恶不作。至顺治初年,更有降清之意。顺治七年中秋,郑成功率部属到达鼓浪屿,郑联在万石岩大宴宾客,郑成功亦来赴宴。随后,郑成功设酒于虎溪岩还礼,邀请郑联赴席,郑联欣然前往,酣畅异常,戌刻方掌灯回,经半山塘一带时,被郑成功伏兵刺杀(看到这儿时想这半山塘想必就是今竹径一带了,后才知,这半山塘现在已经在万石湖下了)。随后,郑成功在岩顶放炮为号,率兵一举攻占万石岩,收编了郑联和金门郑彩的军队。从此,厦门、金门两地完全掌控在郑成功手中,成为郑成功抗清复台的基地。
有趣的是,就在竹径出口经玫瑰园,往万石莲寺脚下,有一个山洞,就是当年康熙朝时攻台的福建水师提督施琅将军的避暑之地。康熙二十二年六月,施琅军打败郑成功后人郑经,收复台湾。这纷繁的历史,今日固然可回溯,当时却不能前瞻。谁又能知道,历史在这里走的这么多左左右右的花步,都和万石岩这个小舞台有关。
想自己在万石岩住了两年多,今又在虎溪岩居住日久,每日进出于这咫尺之地,现在想象,当年郑联如何在万石岩宴请郑成功,又如何赴这虎溪岩的鸿门宴,又在返回万石岩的路上遇伏一命呜呼,只觉得人影杂旮,重重叠叠,竟有梦幻般的感觉,自己也象是漂浮于历史的天空的一粒尘埃。想我们平日为朋友导游,只知道说这是什么树,这是什么景,什么特点什么用途,我们那是把千年灵芝当花赏了呢。
“极乐太平日,鹭江石笑嗔,笑中真意趣,惟有石能知。”我还是喜欢“太平石笑”,三石夹出一个活脱脱的笑口,似弥勒,把世事全纳入那憨态的一笑。